月夏溪荷

养成系文手/画手

【夜阑卧看星斗移】第一章

  纯师徒,清水文,古风甜宠


  刑部司法官叶景澜&苗疆少年江移,捡一个孩子回家养的故事。


  以下正文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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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他沉静地趴在被窝里,十分安稳地睡着。呼吸绵长而均匀,像个无欲无求、没有一点杂质的孩子。


  可叶景澜知道,他醒了便不是这样的。


  这是个喜欢养虫子的小疯子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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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初遇是三年前的秋。


  一批极其贵重的黄金甲在运回安淮京师的途中遭人窃夺,于宁州附近。


  叶景澜便在这时候被指派去宁州查案。


  他命随行而来的人手候在山麓,仅带着一个最信任的侍卫步入了大理深山。


  侍卫纪知弦问:“主子,您确定黄金甲在这座山里?就算有,仅我们两个人如何找。”


  叶景澜的目光巡视着周围,不放过一草一木的痕迹,他反问道:“你不是鼻子灵么。”


  纪知弦点点头,又听叶景澜说:“仔细闻闻,这四周哪一种气味最重。”


  山静得出奇。纪知弦闭眼,感受到幽深的峡谷之间,升腾着神鬼莫测的氤氲山气。


  “是七里香。”


  “不过,七里香气味一向淡雅,”纪知弦探首望向面前那道云雾缭绕的深渊,脊背一阵发凉,“而这峡谷传出的气味却馥郁芳香。”


  纪知弦说完一侧头,冷不丁看到叶景澜攀着崖边一块岩石,身子已大半探出峡谷之巅,见他回头,春风化雨的浅浅笑了一下:“如此,我们下去吧。”


  ……拜托别开这样玩笑好吗,真的一点都不好笑。


  靠着两根绳子二人落到了谷底。纪知弦武功上乘,偏偏怕一些牛鬼蛇神的东西,气喘得老粗。而叶景澜没事人似的东瞧西看,仿佛他只是优雅地爬了一架长长的云梯。


  纪知弦打量了一圈这令人悚然的谷底,露出一副没出息的表情。他本以为谷底会是大片的拥簇的花海,如今他坐在沙子都硌屁股的地面,不可置信地望着触目可及的荒凉:“主子,七里香呢?”


  远处叶景澜的身影越缩越小,压根没听见他在说什么。


  纪知弦迅速爬起来跟上他。


  叶景澜兀自勘察四周,捻了捻地面的沙土,道:“峡谷陡峭幽深,谷底土壤干燥,而七里香喜阳喜湿,山麓山腰会长,此处却是断然不会的。”


  纪知弦紧张地猜测:“难不成……见鬼了?”


  叶景澜甚无言地看了他一眼,拍拍手上尘土,把纪知弦拎到前头:“少废话。狗鼻子,带路,去七里香气味最浓郁的地方。”


  可叹狗鼻子身怀武功绝学,对于这种荒无人烟阴恻恻的环境已打了好几次退堂鼓,叶景澜虽不会武,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。


  纪知弦极不情愿地走在前头,被催促了几句,硬着头皮加紧脚步。


  走走停停许久,莫名遁入了一处景观奇诡的枯木林中。枯木张牙舞爪如同鬼魅,密密匝匝交叉在头顶,浓雾袭来,日月已不能分辨。


  馥郁的芳香缱绻地弥漫,叶景澜在影影绰绰中,看到枝桠横生的枯木丛中,似怀抱着一湾青铜古镜般的碧色。


  纪知弦浑身直冒凉气,紧攥着叶景澜的衣服,指着那潭死寂的湖水:“主子,就是这儿了,气味就是从湖中传出来的。可……可是七里香和黄金甲有什么关系?”


  叶景澜微蹙眼眉,盯着水面耐心地解释道:“黄金甲乃国之重器,极少人知道,匠人打造的时候留了心眼,便是在锻造时多加了一味铁檀香,为的就是给今日这般局面留个后手。铁檀香气味独特且极其稀有,在三个月内会残留气味,黄金甲若被盗,我们便可循着气味找到它。”


  纪知弦了悟道:“所以七里香,是用来掩盖铁檀香的?”


  叶景澜点点头:“不错。”他察觉周围气氛渐渐变化,叮嘱道:“拔剑,凝神。”


  雪澜、钧霜双剑在手,纪知弦气势也变了。眼眉压低,枭视狼顾,时刻警惕着周围。叶景澜拨开枯木,一步步向池水靠近。


  随着越靠近水池,纪知弦忽觉雾障了他的眼,郁郁苍苍的枯木似乎无声无息动了起来,举着狰狞的爪子向他靠近。


  他用手背蹭蹭眼:“主子,这些树好像动了起来,是我草木皆兵了么?”


  叶景澜凝视着一片死寂的湖面,语调骤然冷淡:“不,是潜龙在渊。”


  话音未落,“哗啦”一声,一道白影倏然破湖而出,转睫间凌至空中,一袭白衣翻转如掣,宛如大刀割破长空,溅起三丈湖水。


  叶景澜这才看清,水面上拥拥簇簇飘着的,全都是白色的七里香!


  喘息之间,白衣提刀急掠而至,冰凉的刀刃携着湿淋淋的水架在叶景澜颈侧,带着清雅的花香,洇湿了一片衣领。叶景澜本能地抬眼,却在刹那间撞入一汪深蓝——如他在蓬莱登上碣石,遥看一望无际的靛青色烟海那样的蓝。


  他不知何为命悬一线,只是有些出神地呢喃:“蓝色的……左眼?”


  白衣手腕微动,刀便要割入咽喉。怎料将将切肤之际,被一柄游蛇般的三尺剑挑开手腕,薄如蝉翼的剑刃就势在他手背轻轻一拍,白衣瞳仁骤缩,吃痛地撒了手,手中武器锵然坠地。


  他捂着手猛地望向纪知弦,眸中蓝光有森然之意:“天下第一快剑纪渊,和你是什么关系?”


  纪知弦抬腕,信手送出两柄剑:“不才,正是家父。”


  白衣眼中幻化出惊疑。


  眼看着双剑毒蛇般钻入他两肩,巍峨如山的剑气将他整个人拖行数丈远,带起沙尘满面,牢牢钉在身后一棵参天古木上。


  纪知弦颇有风度地拍拍手,正待收剑,叶景澜却忽然拦住他:“当心,是障眼法。”


  少年侍卫霍然抬头,不远处的树干上插着两柄孤零零的摇晃不定的剑,哪里有什么人影。


  一滴冷汗从额角滑落。


  日光收尽,树影缥缈,枯木林中骤然响起骨笛声。叶景澜眉目一凛,往周遭四顾,雾变得像米浆一样浓稠,已经视不清事物了。


  敌暗他明,越是危险的处境,越是需要冷静。


  可叶景澜满脑子都是那抹忽明忽暗的蓝光,他和她一样,有一只蓝色的左眼……


  “主子,你想什么呢,”纪知弦用手肘撞他,着急道,“他吹笛子呢,这什么招数?!”


  叶景澜猛然回神,用力掐住自己的掌心逼迫自己清醒,而后凝神倾听。


  幽幽山林中,四面环绕的笛声奇特无比,声声拔高,不似平常曲调,却像那西南深窟里的境外来音,挈挈然不知是要乱谁的心。


  笛声下,窸窸窣窣的爬虫声益发明显。


  纪知弦紧靠着叶景澜后背,起了一身鸡皮疙瘩:“主子,这是什么招数!好……好多虫子!”


  他举剑驱虫,可八面来袭的虫子如同黑色的潮水时涨时落,不断缩小包围圈。黑压压的大军在纪知弦眼里如蛆一般扭动,引起极度的不适。


  叶景澜屈起手指抵着下颚,不合时宜地笑了一声:“果真,湘西人么。”


  转头又呵斥:“纪知弦,不给本官认真一点,回去拿你是问!”


  纪知弦如雷轰顶,当即压下喉头犯呕的酸水,闭上双眼,屏息凝神。獠虫扑围而来的瞬间,他疏忽拔剑而起,抡空急出,在夜色里拉出数道银芒。


  他的速度快到极致,剑气织成网迅速将獠虫粉碎。纪知弦冷哼一声,纵跃而起落到叶景澜身边,堪堪站定,忽然扶着叶景澜的肩弯腰,“呕——”


  叶景澜:“……”


  纪知弦本急着过来支援,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,半只虫子都不往叶景澜身上挨。它们像是在惧怕某种力量,悉在三丈之外围成圈,颤巍巍地用触角试探而不敢靠近一步。


  纪知弦瞠目结舌地看着叶景澜——敢情您是我的护身符?!


  叶景澜甩开他,慢条斯理地挑拣着手中几片竹叶。尔后,沉静的眉目一敛,随着几片嫩绿的叶子被撇落,最完美的一片置于唇边,温润光泽的唇瓣一含,屏息,吐气,如水曲调山泉一般流淌而出。


  叶景澜会啸叶,纪知弦是知道的。可他不知道,这门技艺有救命的作用。


  或者说,是叶景澜有救命的本事!


  一片叶子抵住恶虫的百鬼来袭之势,两股曲调交错弹奏,低吟与高亢,婉转与激昂,静水流深与风啸峡谷,不绝如缕与百折迂回。


  围在四周的虫子纷纷逃散,退至十丈之外,在两股交叠的曲调中犹疑不定、时进时退。


  终是竹叶奏曲更胜一筹。一刻之后,黑潮偃旗息鼓退入丛林,一袭雪白在浓雾中从树顶跌落,“噗”地吐了一地的血。


  他被自己的虫子啮了。


  他的蓝瞳泛着瑰丽的光,表情却凶煞无比,鲜红的血溢在雪白的齿间,说不尽的森然。


  “你……是谁?”


  叶景澜分外温和地笑了,摸出随身携带的细银链捆在他手上:“你祖师爷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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